三次元太忙 《山河旧梦》下文暂定停更 谢谢大家的抬爱

【沈面X裴文德】山有木兮 (一发完)

- 这两天太忙啦,首先要再次感谢 @安托万 为我初恋第四章配的画,真的太好看啦!超级感动!!!这直接促使了(?)我鸡血写下这篇文。

- 虽然篇幅段,但面裴是写的最开心最顺畅的了。这里更了因为篇幅没写进正文的片段补完,喜欢这篇的可以看看:山有木兮 断章


简介:小小裴捡到了还是一条小蛇的小小面… 又名痴心面面狠心裴。

 

1.

 

“我裴家历代受朝廷庇护,我裴文德身为裴家之子,得承裴姓之荣,定护百姓安康。”

“那谁来护你周全?”

“我还有你呀。”

 

2.

 

裴文德醒来之时,浑身如被马车辗过一般酸痛。不知是杀敌时受了埋伏还是神经受到了伤害,看东西都蒙着一层白雾。

 

他昏昏沉沉地撑起身子,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木床上。身上的战袍被换下放在一边,伤也已有人细心包扎,此人甚至细心地替他解了头饰、脱下软甲、换上了料子细腻的里衣。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檀木香,那香甚至有点刺鼻,想必是房间的主人为掩盖血腥气而点上的。除此之外,裴文德还敏锐地从中辨出一丝熟悉的土腥味,猜到这气味的主人是谁,他艰难地试图翻身起来。

 

“你可悠着点,我好不容易把你的伤包好,我可不想再重新包一回。你知道我最是厌恶这血气。”

 

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语气冷淡地说。

 

“沈面。” 

 

被唤作沈面的男子掀开门前虚掩的帐幔,脸上扬着一丝极其讽刺的微笑。他生得极其好看,面若冠玉、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一头银发、一袭白衣,本是一派文弱书生的派头。但他的额头的却坠着一点丹红,衬着他深棕中带点猩红的眼睛,平添了一丝妖异。

 

沈面无表情地走向床榻,稍用力地一推便把裴文德推回到床榻上,把手上的碗往他手里一塞,“把药喝了。”

 

裴文德看了沈面一眼,手臂因为重伤未愈尚无力气,只得以十分慢的速度把碗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

“沈面,你怎么在这儿? 其他人呢?”

“呵,你问了我就要回答吗?”

 

裴文德便不作声地看着沈面。两人无言地对峙了几秒,最后还是沈面经不住,先转移了视线。

 

“我在茶馆寻到你,见你重伤便把你带回来养伤。”

“其他人呢?” 裴文德坚持问。

“其他人管我什么事。” 沈面事不关己地说,“恐怕伤的伤死的死,活着的也活不了多久了罢。”

 

裴文德便也不与沈面多话,掀开被子便想起身,哪知沈面仅凭单手便制住了裴文德,裴文德大伤未愈,竟挣不开沈面分毫。

 

但裴文德仍要起身,沈面脸上露出一分狠色,用了几分力气。见裴文德脸上露出一丝疼意,心中不免一痛,又感叹如今两人竟是到了此等剑拔弩张的田地,便心软说了实话。

 

“能救的我已救了。至于他们活不活的下来便不管我的事了。你如今的伤情,独自下地都难,更别说走出我的结界,去抓那什么鬼王。”

 

裴文德遂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沈面说的是实话。只不过起个身,他已用掉了大半的力气。在沈面的帮助下喝掉了沈面端给他的药,便躺下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3.    

 

沈面本没有名字。

 

它是一条生在山脚下的小蛇,只因诞生之地恰是山水连接之处,借着这天时地利,它日汲露珠、夜萃月光,得山水之灵气,长得就比一般小蛇要快些,久而久之,竟生出了与人类一般的心智,可辨色、能识物。

 

一日它正藏在一簇树叶间休息,浑然不知其栖息之处正是一种人间常用的药草,它,连同树叶,一同被裴家的药童误抓进框中。等它醒来,已被那药童捏在手中、动弹不得。

 

眼见着要晕厥过去,它突然听到一声,“放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奶声奶气的责问。只觉那药童一惊,抓着它的手一松,它顺势掉到了地面上。重获自由后,它立刻弹立起来,紧张地高昂起头,吐出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来人竟没有被吓到,还咯咯咯地笑了出来,奶声奶气地问道,“这条小蛇好生漂亮。你恁地这样残忍,竟要把它踩死,不如让我带回去养着吧。”

 

它听那药童谄媚地说道,“少爷,这是小的在采药的时候抓住的,怕伤着人,便想弄死。您若是喜欢,便拿去养着吧,不用征求小的的意见。”

 

小白蛇长在山中,因每月有采药人出入,倒也见过人类。它心智初生,对一切新事物都好奇得紧,常常仗着自己体态小,悄悄跟着采药人,久而久之也能听懂一些人话,知道眼前被称作“少爷”的人,应该是人类的幼崽,因身份高贵,比大人说话还作数些。

 

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威严又道,“算你识相。今天我得了这小蛇的事不许告诉我爹爹,否则有你好看。如果你嘴巴紧的话,我就求娘把你调去厨房,我听娘说大家都求着要去厨房做差喱。”

 

那采药童喜出望外,忙保证自己绝不会瞎说,磕了几个头就一溜烟地跑了。

 

随后它被一只软软热热的手捧了起来。这是它第一次和人类接触,惊奇于人类肌肤的柔软和温度,它一时竟忘了反抗。那人类盯着它看了许久,它也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小崽子白白胖胖的,粉面团一样的脸蛋上有着两坨健康的红晕,两只眼睛圆溜溜地滴里咕噜转,充满了好奇、没有恶意。

 

“你真是一条神奇的小蛇,好像听得懂人话似的。对了,我叫裴文德,今年5岁了。” 他一本正经、啰啰嗦嗦地说,“我乃当朝相国之子。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小蛇了,放心吧,我会好好待你的。恩…我先给你想个名字吧…”

 

4.

 

“你全身雪白,跟白面馒头一样,就单名面字怎样?我娘说裴姓是大姓,不能随便给人冠。娘说的总是对的,那你不能跟我姓裴了,不如就跟我娘的娘家姓吧。我娘嫁给我爹之前姓沈,今后你就叫沈面了!”

 

5.

 

自从裴文德得了沈面这条小蛇,一人一蛇便日夜玩在一处,甚至睡觉都同床共眠。沈面听得懂人话,却不会说,本也无妨,但有一回睡着时掉下了床,卡在了床与墙壁的缝隙中,沈面又被裴文德养的白白胖胖的,竟就这么卡住了。

 

裴文德遍寻不找,急得快疯了,一天不吃不喝,在房里哇哇大哭,谁劝都不听。最后沈面一急之下,发出了一记似“啊”的人声,才让裴文德循着声音找到。裴文德本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白面娃娃,不顾脏地蹭着地板试图把它抓出来,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早就蹭成了个泥人。皮都蹭破了,人也趴累了,好不容易把沈面扒拉出来。沈面白色的脑袋一从床底露出来,裴文德顿时又哭又笑,把沈面紧紧地抱在怀里,嚎得他自己差点喘不过气来。

 

沈面一条还未化形、不懂人世的小蛇精,竟然无师自通地体味到了心疼,那种细密的疼痛让它好生难过,唯有乖顺地倚靠着裴文德才感觉舒服一些。

 

6.

 

自听到了沈面情急时发出的声音,裴文德还未成形的世界观便将沈面认作同类,下定决心要教沈面说话。裴文德本还是个话说不清的孩子,沈面跟着裴文德鹦鹉学舌就更搞笑了。

 

“沈面面。”

“森…灭?”

“是沈,沈!面!面粉的面!啊呀你笨死了。”

“妮本!”

“还学我说话了!你可真是那什么一块木头没得救!”

“嘶——”

 

若这时候裴小少爷的教书先生路过,听到一人一蛇的对话,并猜到裴小少爷想说的实际是“朽木不可雕也”,怕是要笑的背过气去。

 

裴文德和众多同年龄的小孩一样,并不认为妖与人本质上有什么区别。相反,妖在话本和故事中、在文人骚客的笔墨下,总是以或浪漫或奇勇的面目出现。裴文德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教书先生又是浪漫主义者,他自然也就对妖抱有着天真又朴素的好感。

 

这体现在他与沈面的交往中,就是裴文德把沈面当做自己孤单生活中的唯一亲密朋友,想方设法地、以同类对同类的方式、全心全意地对它好。

 

“面面,我给你带了厨房特供的酥糖,你尝尝呀。”

“面面,你看这个新奇的东西叫风筝。我在底下牵着绳子跑,风一吹,它就能飞上天了。”

“面面,明天有游园会,你藏在我袖子里跟我一起去玩儿吧。”

“面面,你陪我上课好不好,我困了你就咬我一口。”

“面面,我特别喜欢你,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沈面作为一条涉世未深的小蛇,沐浴在小小裴文德全心全意的爱意与眷恋中,竟觉得被裴文德捡到后的短短时光比那在山中的不知多少年都要快活好多。

 

他懵懵懂懂、越来越记事的小脑袋里,记起山中的其他前辈曾说:人求长生,妖求成人。他原不懂,现在却隐约明白了。若是漫长妖生,都不曾获得过这如暖阳般热烈又直白的爱护,就算活个几百几千年又有什么滋味呢。

 

7.

 

“面面,你为什么不会化形呀?我听爹爹说厉害的妖怪都会变成人类的模样。”

 

一年夏天,裴文德令沈面挂在他胳膊上,蛇是冷血动物,夏天冷冷滑滑格外解暑。裴文德的手指绕着沈面的尾巴打着圈玩耍,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以前山里的前辈说,妖初化人形,极其艰难,除了修行之外,还看造化。或许我再修炼个几百年就会变成人形了吧。”沈面天真烂漫地说。

“那等你能变形了,我都已经死掉啦。”

“什么叫死掉?”

“就是睡着了醒不来,再也不会说话了。”

“那可不行!”沈面大急,猛地抬起头,尾巴不小心抽到了裴文德的鼻子。

“哎哟!”彼时,沈面已比裴文德刚捡到那会儿整整大出了两圈,被抽了一下,可把裴文德疼的。

“对不起,对不起。”沈面忙道歉,“那我可得快快修炼,赶紧变成人了来陪你才行。”

“说好了!我管你是人是妖,说话可得算话。”裴文德摸摸沈面的大脑袋,盯着它红玛瑙一般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可别等我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才来找我。”

“可蛇化形得找个灵地,到时候我找不到你可怎么办?”沈面急道。

“好说,我乃裴家之子,若不在朝廷为官,必在边疆卫国!”

 

裴文德今年7岁,正是出就外舍,受爱国教育的岁数,说起保家卫国,可是一套一套的。

 

“我裴家历代受朝廷庇护,我裴文德身为裴家之子,得承裴姓之荣,定护百姓安康。”

“那谁来护你周全呀?”

“我有你呀。”

沈面心中大受触动,一字一顿地说,“沈面在此发誓,诺一生护得裴文德周全!”

“那可就这么说定了!”

“妖从不说谎,一句话九个酒杯。”

“是一言九鼎,傻蛇。”

 

8.

 

沈面后来常常回想起那三年。

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是条幼蛇。

他不懂人妖殊途,他不知情为何物。

 

9.

 

天意弄人。

 

一个冬日,刚过8岁的裴文德与裴母及一小队奴仆一同去野外学习辨认野草——这是每个裴家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要学习并掌握的技能。这本应是毫无危险的,谁知在回家的路上,众人被一只失心疯的虎妖袭击,裴母为护裴文德,被虎妖生生撕成两半。衷心的奴仆几乎全部折损,才把奄奄一息的裴文德护送至匆匆闻讯赶来的裴父手上。

 

裴父立刻带着裴文德进京求医。

 

当时沈面因道行尚浅、行动还受蛇的习性限制,早早地就陷入冬眠。等他再次醒来,裴家人早就举家离开了这片伤心地,裴府人去楼空。

 

唯留下仓皇失措的沈面,小声地在空旷的宅子中喊着裴文德的名字。随后矜矜业业地守在空宅子里,吓走了所有想要买下这老宅的买家。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春去秋来,沈面终于明白,裴文德怕是不会回来了。

 

10.

 

等沈面再次见到裴文德,已是二十年后。

 

裴文德即不在朝廷为官,亦不在边疆卫国,他成为了缉妖司的首领。

 

“妖,你是谁?来此何意?”

 

沈面记忆中如肉团子一般的脸,如今有着刀削一般的轮廓。两道浓密的剑眉与冷酷的双眼盯着你便不怒自威。

 

今日是裴母的忌日,沈面知道他惯常会在此日单独行动、喝的烂醉,便想趁此机会接近裴文德,谁知他虽步伐微乱,却异常警觉,沈面一动,他便抽出长刀,抵住沈面的胸口,厉声询问。

 

“我是沈面。”

 

裴文德挑眉,眉目之间露出了然却又迷茫的神情。

 

“沈…面?”

 

沈面见裴文德举着长刀丝毫未有收回的动作,化形成功的愉悦与重逢的狂喜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浇灭。“你不认得我了?”

 

那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沈面不敢问出口。

 

“我确有童年好友名唤沈面。那我问你,你叫沈面是作何缘由?”

 

“沈取你母亲之姓;面,以我蛇身雪白为名。”

 

沈面话音刚落,裴文德就猛地扔掉了手中的佩剑,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前。下一秒沈面便跌进了一个紧紧的拥抱中。

 

霎时,沈面悬着的心跌回原处,二十多年来未宣于口的怨怼竟立刻烟消云散。他沉醉在裴文德温暖的怀抱中,满心以为一切会回到原点,回到悲剧未发生的时候。

 

11.

 

亏得裴文德是个练武的身子,再加上沈面将妖力注入药中,才三天功夫,裴文德在茶馆受的外伤和内里中的蝎子毒便好了一大半。

 

“你再养一养,我们便上路吧。”

 

这日,沈面陪着裴文德在院子里走动,瞧着裴文德大伤初愈灰败的脸日益红润起来,竟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上路?去哪里?”裴文德问道。

“找个鲜少有人找到的山里,做闲妖野鹤,忘了这劳什子的鬼王不鬼王,以我的道行和你的能耐,在哪儿不能过得好好的?”

 

裴文德停下脚步,看向沈面。

“沈面,如今妖魔肆虐、风声鹤唳,我且问你,大厦将倾,何来清静之地?”

见沈面不答,裴文德冷冷说道:“你是妖,无父无母,无德无责。我是人,父母兄弟、国家社稷。你我所谓的清静之地,怕也是夏虫与冰雪,我要了作甚?”

 

沈面不怒反笑,“那你说我该如何。看着你去送死吗?裴文德,你我自小相遇,你在缉妖司任职多年。对妖的认识我相信你不比我浅,妖分三六九等,魔可化妖,人可成妖,动物植物只需天时地利人和便可修炼成妖,唯有那鬼王天生为妖,修炼成龙。早年佛教昌荣之时,十个老秃驴方可与之一战,最后还不是无奈它何,把它锁在阴阳鼎里,以万妖中妖力最弱但精魄最纯的白兔精镇之,如今白兔精不知身在何处,你一个凡人之躯,明知此事不可为,又为何要去做?”

 

“但求无愧于心。”裴文德平静地说。

 

“愚蠢!”沈面终是无法自持,面容狰狞地看向裴文德,“自私!你只顾守得自己的理想,便不管我的死活?”

 

裴文德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悲伤,“沈面,我早说过,人妖殊途。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你又如何晓得我要什么?”沈面颓然问道。

 

裴文德的眼中满是清明,沈面知道他晓得。

 

12.

 

细数沈面与裴文德的漫长关系,竟多是分离与争吵。初遇的三年及重逢后的三年,竟是两人唯二两段和平的日子。

 

裴文德本无意将沈面带回住所,奈何沈面像认了鸟妈妈的雏鸟,硬是赖着不走。

他不搭理他,他便像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大晚上的一个白色的影子轻飘飘地跟在身后,裴文德倒是没什么,但总冷不丁地路人吓得够呛。

 

数次之后,缉妖司的众人便对沈面见怪不怪了。本来沈面的那张面皮就生的好看,对着裴文德是十二万分乖巧,再加上那年人类与妖怪的关系还未像后来那么紧张。裴文德也就破格地让沈面做了缉妖司的“外援”。

 

要说沈面对着裴文德是万分温顺,对妄图伤害裴文德的妖怪可是心狠手辣。每每见沈面将那些妖怪撕成碎片,裴文德总是叹一口气,却也默默地包容了他。

 

“我们缉妖司对一切作恶的妖怪,一视同仁、格杀勿论。”裴文德严肃地对沈面说,“你虽是我的旧友,但一切还得按制度来。若有半点失德,我也包庇你不得。我不希望我们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沈面连忙点头称是。

 

妖怪的直觉非常强,沈面隐约觉得现在的裴文德和幼年时的裴文德俨然是不同的两个人,但这种独独对他的纵容,又让他找到了些许幼年裴文德的影子,令他欣喜若狂。令他以为心中的旖旎幻想并不是单向的。

 

或许,在裴文德的心中,也将他当做了陪伴一世的伴侣。

 

13.

 

后来,沈面吸食人类精魄长修为化形的事情败露。

 

在一个平常的夜晚,裴文德亲自带领缉妖司众人捉拿他。往日的共事情谊转瞬不见,缉妖司众人见到他,像见到什么污秽之物一般,恨不得人人上来踢一脚。

 

但沈面何曾关心过别人的看法,他的视线至始至终只聚焦在裴文德身上。

 

裴文德面容冷漠,在一旁远远看着,眼中虽有不忍却也未阻止众人的拷打。直到沈面被折磨去了一半修为,险些难以维持人形,这才放走了他。

 

他说:“我不曾见你害人,目前也未有苦主寻来,但我知你罪孽深重。从这一刻起,我与你的故情便一笔勾销。人妖殊途,你好自珍重。”

 

沈面原以为属于人类的七情六欲都是炽热的,在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爱,也可以那么冷。

 

14.

 

“你给不了我的东西,却可以给她?”又是一日,沈面给裴文德送药的时候说道。

“你说什么没头没脑的东西?”裴文德奇怪道。

“那条母蛇,白青青。”

“你…什么!!!”面对沈面惯常表情匮乏的裴文德此刻竟面露惊色,“你是如何知道她的?”

 

沈面心中一冷。
“昨日为你采药,路遇一条受伤的母蛇,本来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可是你说巧不巧,她身上竟然有你的味道。”

 

“她…还好吗?伤的怎么样?还有救吗?”裴文德激动地站起身,一叠声地问。

 

沈面终是难掩怒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裴文德面前,大声吼道,“她好得不得了。妖气不稳快难以化形了,还问我有没有见过你!哈!可笑!她又是个什么东西!”

沈面暴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满口谎言,说你们情投意合,却意外走散,让我帮忙寻着你了给她带句话。”

 

“她没有说谎。”裴文德静静地说。

 

“她没有…什么?”沈面呆住,目瞠欲裂,赤红眼睛中的恶毒如毒箭一般射向裴文德。

 

“我们确实情投意合。”裴文德重复,“她是一个好妖。她从未作恶。”

 

“哈哈哈哈哈哈。”沈面笑的比哭还难听,他指着裴文德,手中的妖气不受控制地溢出来,划伤了裴文德的衣物,但他却不闪不躲地直面沈面怒气,嘴上说着沈面听得懂却不想听懂的话。

 

“我和她原一同对抗鬼王。奈何遇到茶馆伏击,我为救她受了重伤,差她先去找那白兔精。现在想必已有消息,沈面,我恳求你念在我们曾有旧情,救她一命。”

 

“可笑。”沈面喃喃道,也不知他在和裴文德说话,还是在和自己说话,“那一年你偷偷放走我,对我说我们的故情一笔勾销,现在却要让我念在旧情上,替你救你的情人。”

 

他一言不发,像幽灵一样飘出了房间。

 

15

 

“裴施主前来,所为何事?”

“高僧,你可知有何方法,可让妖能快速化为人形?”

“贫僧知有一法,虽手段残忍、极尽痛苦,却修炼极快,十余年即可化形为人。此法需吸取百条壮年人类魂魄,并提取精魄纳为己用。因妖与人的精魄天生属性不容,此过程万般痛苦,万蚁噬心、凌迟之苦与之相比也未及万分。妖喜奢好乐,少有愿受此等苦痛的痴人。毕竟按一般的修炼方法虽慢些,但对妖怪来说,也不过百年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16

 

剥肤之痛不及相思之苦,剜心裂胆也要守住旧约。

山有木兮木有枝。

裴文德,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

 

17.

 

“裴文德,我可帮你救那女人,也可与你一同去杀鬼王。”

“有什么条件?”

“此事结束,你自愿舍弃裴姓,承诺与那女人永世不得再见,跟我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一起生活。”

 

许久,裴文德叹道,“好。”

 

“此战凶多吉少,我先收点定金不过分吧。”沈面说,他侧身坐在榻上,危险地靠近,“心你给不了,就把身子给我吧。”

 

“哪里学会的荤话。化形后你去逛过窑子了?”裴文德笑道,“这身子,对我来说分文不值。拿去吧”

 

18

 

沈面解开裴文德的头发。

他还是小蛇时,便十分喜欢裴文德的头发。与他自己的不同,裴文德的头发是墨一样的黑色,披下来时衬得他越发俊美绝伦。

 

墨黑的长发与沈面的白发缠绕在一起,竟产生了一种两情缱绻之感,一时他忘记了这片刻的欢愉是他要死皮赖脸要来的,放任自己沉醉其中。

 

行雨行云,非花非雾。

 

攀至顶峰的一刹那,身也好,心也罢,生也好,死也罢。沈面都抛去了九霄云外,只顾得抱住眼前这具温热的躯体,想将他紧紧地融进怀里,恨不得永不分开才好。

 

云雨之后,两人都感心疲力竭。沈面还未来得及给两人清洗,便拢着裴文德睡着了。梦中沈面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轻触他的头发,那轻柔的触感让他回想起自己还是小蛇的时候,裴文德常把他放在掌心逗弄又怕弄疼他,拳头总是松松地握着,让他感到很窝心。

 

19

 

沈面臭着脸,依照约定救起了白青青。

 

所幸三人一通气,裴文德得知鬼王已杀死了皇帝、裴相国身死,心急如焚,根本没有时间与白青青儿女情长,也免去了沈面的发作一通。

 

封印鬼王唯有用阴阳鼎,而阴阳鼎的关键在于玉兔精。白青青已知玉兔精在皇宫,并向它传书,它赶来只是时间问题。那么三人只要在白兔精回来之前,拖住妖王,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沈面当年为早日化形,学了许多邪法,知道有一个法阵可以巧力困住比自己强大数倍的敌人。只是这锁住鬼王的法阵需要阵眼,阵眼则将承受敌人大部分的攻击,事后恐难存活,相当于献祭,沈面隐去了这一细节,暗暗地把白青青安排为阵眼。

 

然而真到大敌当前的时刻,裴文德竟一把推开白青青,顶替了她的位置。

“裴大哥!”

“裴文德!”

 

沈面与白青青见状脸色大青,大喊出声。

 

然而法阵一起,哪能说停就停,更别提法阵中央正与三人角力的鬼王,怕是法阵一停,三人都得死。沈面虽心急如焚,也只得将计就计,一面与鬼王对抗,一面拨出一部分妖力为裴文德造一个保护罩帮他低档伤害。

 

三人苦苦支撑,渐感乏力,眼见就快无法支撑下去,白兔精千钧一发时赶到,化作钥匙锁住了阴阳鼎,最后一切归为平静。

 

 

20

 

 

一感觉到法阵的挟制消除,沈面便觉得腿下一软,面前一黑,噗地吐出了一口血。法力最强的他尚且如此,可想而知法力不如他的白青青及位于阵眼的裴文德。

 

“裴文德!”

 

沈面仓皇四顾,看到倒在一处的裴文德和白青青。这景象刺痛了他,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一把推开白青青,把裴文德抱在膝上。

 

白青青伤势严重,本是靠着意志半坐着,被沈面一推,竟跌到一旁,再也爬不起来,一双眼睛却依旧执着地盯着沈面怀中的裴文德。

 

“裴文德…裴文德!”沈面轻柔地呼喊着裴文德的名字。双手竟止不住颤抖。极度的恐惧中,沈面竟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对了,妖血。我的妖血。

 

沈面随手拿起一块石头,用尽所剩的力气往手上一割,顿时血流如注。

他颤抖着手,把血喂到裴文德嘴边。

 

裴文德毫无知觉。

 

“喝啊!”沈面咒骂一身,低下头对着自己的血吸吮了一大口,随后毫无顾忌地嘴对嘴喂到裴文德嘴边,捏住他的下颚,强迫他吞咽。如此几次竟奏效了,裴文德身上扎眼的几条伤口慢慢愈合,片刻后,裴文德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一时并不十分理解现在的处境,待看到沈面手上错乱无序的流血不止的伤口,又尝到嘴中的血腥味,骤然明白了前因后果,立刻剧烈地咳起来,想把喝下的血吐出来。

 

“给我喝!”沈面凶狠地说,“嫌我的血脏也得喝。”

见裴文德别过眼睛不看他也不听从,沈面聚集起一点妖力,对准白青青,“你不喝的话,休怪我对她手下无情。”

 

裴文德这才转过头看他。

 

沈面怒目圆睁,双眼不知是因为在着急还是因为过度使用妖力而变得猩红。他一贯整洁的白色长发沾满了他最讨厌的鲜血,乱糟糟地披在身上像个疯子。

 

在这种时候,裴文德竟然想笑。人之将死,或许才能摆脱身份与责任,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与他纠缠了几乎大半人生的妖。片刻后,裴文德张开了嘴。

 

21

 

见裴文德性命已无大碍,沈面瘫坐在地上。片刻后,他问:

 

“裴文德,你假意许我余生,实际上从未想过此次能活下来吧。”

“是。”

“你早就猜到我会把白青青当做阵眼,是也不是?”

“是。”

“你把她推开,宁死都要护她周全,却宁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是。”

“裴文德,你好狠的心。”

 

22

 

罢了。

 

沈面趁裴文德将注意力放在白青青身上的时候,沾了点自己的血,在地上画了个小小的法阵。悄悄地、深深地又看了一眼裴文德,把他的样子最后刻在脑中。

 

法阵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沈面的赤瞳,一时间他的眸色竟呈棕色,与一般人类无异。

 

裴文德注意到沈面的动作,起初不解其意,接着他听到身边的白青青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突然便理解了沈面的意图,猛地想扑过去划去地上的法阵,却为时已晚。

 

23

 

沈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萎缩,渐渐地,他开始难以维持人形,化形为一条巨大的白蛇,白蛇的鳞片波光粼粼,闪耀了一阵后一片接着一片熄灭。

 

裴文德身边的白青青身上却光芒大盛,她似难以承受突如其来的极纯法力,平日隐藏得极好的獠牙从嘴中伸出,在地上打着滚,发出嘶哑的大叫。那声音似痛苦至极,又似愉悦至极,在裴文德茫然无措的注视中,她身上的伤痕慢慢恢复,脸上原本的将死前的青蓝色也逐渐恢复成健康的肤色。

 

而一边的沈面却加速衰败,仿佛时间倒流,褪下了一层层外皮,回到了裴文德最为熟悉的、最初的样子。

 

裴文德如牵线傀儡一般走过去,愣愣地捧起它。

 

它浑身雪白,睁开的双眸是红玛瑙一般的红色,是这世间独一份的漂亮小蛇。小蛇在他掌中拱了拱,似是贪恋他的热量。最后恋恋不舍地闭上了眼睛,变成一颗毫无光亮的灰色石头,躺在不知所措的裴文德掌心。

 

裴文德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白青青,正对上白青青惊讶的双眸。她看看伤口痊愈、功力大涨的自己,又看看裴文德手中的石头。

 

“他元神已散。”她说。

 

24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知你裴家世代受朝廷庇护,你为裴家之子,需得护天下百姓安全。

那我便来护着你吧。

 

一约既定,万山无阻。

 

 

 

End

 

ps:脑中回荡的bgm是伦桑的《山有木兮》

pps:看完缉妖法海传,觉得裴文德是个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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